大约过了半个钟头的模样,怨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,在城主府邸的门口,我正无所事事的时候。
“拿着。”
她丢过来一个圆形的物什,那物什滴溜溜的滚到我的面前,在地上拖出了半尺的血痕。
“这种东西拿着做什么?”
我漫不经心的看着那染血的头颅,看起来跟人类无异,但那过于苍白的肌肤和突出唇外的獠牙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。
“低级的血族狂人。”怨平淡的说,“虽然不清楚这次的任务是探明安南县失联的原因,但总归跟这家伙是有关系的,带着他的头颅应该可以换取一些奖励。”
“唔,大概是从沦陷区跑出来的吧,奖励什么反正也拿不……”我随意的打量着那个头颅,继而话题一转,“你受伤了?”
怨扭头看向一旁:“没有。”
我站起身来,猛地揪出她背在身后的右手。
她白皙如玉的手臂上,凄厉的抓痕冒着缕缕的血丝。
“你……怎么知道的?”
“听见液体落在地面的叮咚声了,伤口没处理就跑我跟前晃悠,我耳朵还是蛮好使的。”我无所谓的用手指指耳朵,“早就阻挡过你的,干嘛非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。”
怨伸出左手,按在右臂的伤口处,乳白色的光芒从掌间迸发,覆盖了全部的伤口。
“为了让自己好受些。”
“那你现在就好受咯?庆幸吧,手起码没断。”
她抬起头,平视着我:“我现在很好受。”
“那这些死的人呢?别说他们安息了,也别说给他们报仇了,人死如灯灭,死了,就什么都没了,你做的这些全无意义。”
怨抿着唇角,一言不发。
“所以,你付出代价击杀狂人,目的只是为了让你自己好受些,对吗?”
“……”怨仍旧没有答话,但她没说出口的答案显而易见。
我略带嘲讽的看着她:“呐,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,你之所以出手,只是为了遵循自己杀戮的欲望而已,与那些死的人没有半毫关系。”
怨闭上了眼睛:“随你怎么认为,我知道我说不过你。”
“得,爱咋咋。”我起身拍去屁股上的灰尘,无精打采的看了看天空,“时间还早得很,要不咱们去剑宗逛逛?”
怨轻启朱唇,换换吐出了两个字:“回去。”
我夸张的叫道:“喂,你这么爱家啊。”
“回去。”
“要是不想去剑宗的话,咱们去……”
我的话还没说完,怨突然张开了眼睛,血一样凄绯的瞳孔紧紧盯着我:“你在瞒着我什么,我能感觉到。”
我的身子一下就散了架,软绵绵的说:“随你好咯,回去就回去呗。”
我的话音刚落,怨背在身后的长剑突然出鞘,在空中一个翻转后乖巧的停在了怨的脚边,怨一个翻身,刚踏上去的瞬间,长剑就迸射而出。
“喂,你忘记带我了!!”
“……”
又花了半天的时间,我们从安南县赶到了临郡,当然那颗狂人的头颅我并没有带上。在怨的执意下,刚到达临郡的我不得不累死累活的将血族狂人出没的消息知会郡守。
没办法,毕竟没有怨的越界,我还真回不去。
花了好一阵子才让郡守确信消息的真伪,我都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把狂人的头颅带来了。
在这之后,怨才满意的通过她的世界开启越界法术。当然,从她那张面瘫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,这个满意是我推测出来的。
然而……
越界,好像失败了?
“怎么可能。”怨茫然的看着消失不见的金色血滴,“言宗的【印】怎么会消失了。”
我不解的看着她:“早就想问你了,【印】是什么东西。”
怨稍稍平复了心情,才缓缓回答我的问题:“【印】是一种独属于剑灵的互助手法……”
“说简单点,我嫌麻烦。”
“……直白的说,就像是狮子在会在领地撒尿表示统治权一样,我们剑灵所处的地方会自动烙下【印】来表示存在感,而别的剑灵则可以通过这个【印】来进行越界。安南县那种小地方没有剑灵的存在,所以最初的越界才会以临郡为目的地。”
“你的比喻我真没法恭维,不过你说的【印】消失是怎么回事?”
“剑灵死掉的话,【印】就会消失。”
“……”
站在纯白的世界中,怨眺望着七彩的边际,那一刻,或许是错觉,红色的部分,好像浓了很多。
“言宗……或许……是出事了。”
作为没有办法的办法,怨只得选择了就近的城市进行越界传送,然后驾驭着飞剑一路冲向言宗。
很安静。
这是我步入言宗时唯一的感觉,大门处没有了来往的弟子,也没有了吆喝的执事,空荡荡的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。
怨跳下了长剑,踉踉跄跄的冲进了言宗。还站在剑上的我望了望她的背影,收回了让她背着我的打算,无奈之下拖着软绵绵的身体跟了上去。
一切如常。
如果只是忽略缺了生灵这一点,言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。
可恰是缺了生灵,才是最大的问题。
“他们在哪?”怨忽然转身抓住我的双肩,猩红的左眼闪过炽烈的红光!
我平视着她:“你先把手松开啊。”
怨自觉失态,默默的松开了双手。
“莫名其妙。”我不满的哼了声,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蹲在了地上,用右手在地面敲了敲。
沉吟片刻后,我摇了摇头:“没有人。”
“……”
怨死死的盯着我。
我摊了摊手:“真的没有人,至少是没有活人。”
“……”她依旧盯着我,我不知道她此刻内心到底在想什么,她只是很平静的问:“是指,他们,大家都死了吗?”
“随你怎么理解,没准宗主是带他们旅游去了呢。”
“滑稽。”
她的双眼不带任何感**彩,绚烂的黑色莲花悄然出现在她的瞳孔中央。
盯着她那骤变的瞳孔,我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:“怨,你的眼睛,又……”
她漠然的看向了我,瞳孔中的黑色莲花渐渐收拢:“他们都在灵堂。”
“灵堂?那不是护派法阵的核心阵眼吗?”
“…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?!”
“你这是在质问我咯?”
怨没有回答我,掉头走向了灵堂,我想了想,也不知怎么,就跟了上去。
一路上,意外的意料之中,没有碰见一个人。
偶有几只门派圈养的宠物蹿过眼前,更添几分诡异。
推开了灵堂的大门,怨站在了门前没有进去。
很久之后,她转身看我:“如果我告诉你他们都死了,你是不是还会跟上次一样,无动于衷。”
“……大概。”我随口回答了一句,绕过她,将目光投向了灵堂之中。
所有人都在。
所有人都不在。
我不知道哪种形容会比较好,他们,都死掉了。
没有一个人倒下,所有人都站得笔直,各自掐着不同的剑诀,却都断了生气。
他们所有人都看着大门。
不甘的目光全部都聚合在我的身上。
宗主?长老?护法?
所有人,都死了吗?连宗主那般实力雄厚的人,都死了吗?答案是显而易见的,那里面站得笔直的每个人的五窍中,都流出了绯色的红丝。
淡淡的腥味,从灵堂中飘出。
我好像闻过那味道,不久前还曾感慨过的。
那目光中的不甘,我也记忆犹新,一样的让我……
我用手按住了额头,那里隐隐作痛。
“不报仇吗?”
“不了。”
“不觉得我们应该做些什么?”
“不觉得。”
“我们是门派所剩无几的残余了,这个仇,除了我们,还有谁能……”
“闭嘴!他们已经死了!已经死了你懂不懂!不值得了!上一次复仇你伤了一条右臂,可这一次,如果还要复仇的话,那种连宗主都无法抗衡的存在,我们两个一起上,都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一条右臂!能在顷刻间攻破护派法阵反噬死所有言宗子弟的家伙,你觉得你是对手吗?还是说,你只是想死。”顿了一下,我缓缓抽出了被我背在身后的墨色长剑。“如果这样的话,我不介意折断了这柄剑,折断了你。”
“……”被我这样抢白,怨的瞳孔骤然收缩,她低头,盯着地板良久,才冷冷的问了声,“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?”
我按着作痛的额头,勉强一笑:“去剑宗。”
说完我转身就走,不带有一丝的眷恋。
而怨却突然跪了下去,正对着灵堂中,那站在最前方的宗主跪了下去。
她额头与地板接触的刹那……
我仿佛听见隐隐传来的她咬牙的声音。
“誓逐血族,光复者郡!!”
一字一顿的话语一点一滴的轰击在我的心头,我惊讶的转身,看到的却是漠然起立的怨。
那一刻,突然觉得我们离得有点远。
她平淡的看着我,向我走来:“走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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